就在刚刚,二叔搭动车回上海了,留下二婶和年仅12岁的堂妹小陈琳守在水头老家,而他的大儿子和儿媳则在上海等待着他的“归来”。
这个炙热烦闷的夏天,二叔一家五口正经历着短暂的离别,但这样两地“分居”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谁也说不准,除了逢年过节回乡团圆之外,也许是七年,也许十年,方能结束这无休止的等待。
一切源于堂妹小陈琳的升学难题。尽管已在上海从事石材行业十几年,但二叔一家始终未能取得当地户口,可能是对此事并未重点关注,可能是入上海户口的过程困难重重,可能是从未想过扎根在这个大都市,直到国内严格的户籍制度下所设的条条框框直接影响到陈琳的入学资格时,二叔才意识到户口问题的严重性,可为时已晚。
在三年级的下学期末,二叔二婶作为家长被学校的老师告知:因暂住证到期且未及时补办,陈琳将无法顺利在当地升入四年级。这意味着,小陈琳在新的一学期,连报名入学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就算此时证件齐全,五年后,小陈琳还是得面临另一升学难题:法律规定,学生只能在自己的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因此跟随父母在外求学的子女必须返回老家就读高中。
就这样,当现实与未来的重重难题摆在眼前之际,小陈琳不得不回到水头,这片因石材兴起,也因石材让她们一家两地分离的土地。
有人因不得已而回来,也有人因不得已而力求留在这里。
同样是在这个夏天,东北人高兴权正为儿子能否在水头上小学的事奔波着。夫妻离异,父母年迈的他来到六七年,利用自己朝鲜族的语言优势,长期游走于中韩石材贸易之间。此时,为了兼顾事业与下一代的成长,他打算把儿子从东北接来水头一起生活,但首当其冲要面临的就是孩子的上学问题。
▲排队为孩子报名的家长们
为此,高兴权找到了长期合作的一家当地石材加工厂老板,潜意识里,他认为本地人更有渠道和资源打听到水头教育相关的信息。
所幸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鉴于高兴权本人已于2016年在当地购置了房产,各类证件齐全,一家小学表示,只要顺利通过考试,高兴权的儿子便能在新学期办理入学手续。
然而,许多流动中的石材人子女并无法如此被幸运眷顾。
改革开放以来,石材行业蓬勃兴起,国内流动人口数量惊人,但户籍制度(“户口”)却把石材人的家庭和他们的家乡紧紧捆绑在一起,数百万孩童在外出打工者的家庭出生,和小陈琳一样,这些孩子在城市长大,在城市就读小学,在城市结交朋友,把父母工作所在地当成自己的家乡,可她们的户口却在远方。因此,到一定的时期,她们就得被迫回到户口本上被法律定义的家乡,和仅仅拜访过几次的祖父母一同居住,成为户籍制度下因教育而被迫迁徙的“候鸟”。
但对于目前的迁徙经历将带来的深远影响,小陈琳还一无所知,只是在试图融入同乡小朋友的过程中,她隐约感觉到双方对于玩具的分享方式,以及课本的内容了解似乎有所差异,这时常造成一些同龄人之间的争执。
“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再回上海读书呢?”小陈琳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你考上大学的时候吧。”
1958年起,住在上海的中国人被授予了城市户口,针对农民工家庭的流动限制被视为有效防止市郊贫民区形成及发展中国特色滴入式经济的有效方式,在户籍制度“解禁”之前,小陈琳问我的这个问题的确“超纲”了,但与此同时,也有许多石材及石材行业之外的农民工子女在无奈之中依旧焦急盼望着问题的解答。
来源:石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