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2月,山东临沭已然入冬。李老板走在镇上,四下张望,没有一处绿色。枯木条条的树枝伸在半空,像是戳在了一张铅灰色的纸上。
临沭的冬天没有色调,今年比往常更少了热闹喧嚣的声音。这声音来自被关停的144家石材工厂——大约半年前,山东全省进行了一轮环保督查,一大批未达标的石材企业被要求关停。
▲临沭县石材厂关停
李老板的石材厂,也在被关停之列。一开始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干石企,停产的事时有发生,风头一过也就过了。然而这次,厂子一停就快半年,手里积压的客户订单越来越多,衣兜里的电话时不时就响起来,李老板有些坐不住了。
▲李老板的石材厂关停
他来到镇上,从以前热闹的石材街走过,一家家石材厂都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旧锁。凑近了瞧,幽深的厂房黑洞洞的,门缝中吹来一丝丝寒气,看起来,这些石材厂都有段时间没开工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压瘪了的烟盒中倒出最后一根,叼在嘴里。白色的烟圈吐了出来,心里也像长舒了一口气。
他吸烟的时候微眯着眼睛,吐出的白色烟雾又从他花白的鬓发旁飘走,李老板注视着眼前穿梭而过的车流,心里放电影似的回想起经营石材厂的几十年风风雨雨。
▲曾经石材厂选址
那些画面出现在眼前,贷款、选址、建厂、买机台、应酬,一幕一幕都失去了鲜活的色彩,变得晦暗不明,仿佛一不留神就要滑向黑暗深处。半晌过去,他把冒红的烟蒂丢在地上,抬脚用力踩灭,对自己说了句:“咋,这就要认命?”
2
▲宝田石业副总经理李佃田
李老板快步走着,他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宝田石业。据他所知,这是全镇115家石材厂里唯一一家没有被关停的企业,今天一定要去看个究竟。在路边超市,他扔掉了压瘪的“泰山”烟盒,换上一包崭新的“中华”。
到了厂子里,李老板先是散了一圈烟,在厂门口跟石材师傅们拉起了话。“你老板呢?咋不见人”,“镇上开会去来。”“哦,你这个厂子咋还能干活?没见封条。”
▲宝田石业生产厂房
那石材工人慢悠悠吸了两口烟,笑着说:“你这都不知是第几个来问的了,咋,你还不知道?”李老板也笑了笑,说:“莫不是上边有人?”
石材工人不说话了,只把烟头掐灭,领着李老板进了厂子。“看看这设备,清一色的环保设备,这下知道咋回事了吧。”他对着李老板说道。
▲宝田石业生产厂房
李老板仔细看着这些设备,除尘的、污水分流的、水循环的,一应俱全;厂子也是钢结构的,封闭式生产。早先他也了解过环保设备,一套下来大几十万,投进去不见半点效益。又不像买荒料买机器,能给厂子挣钱,所以当时他就没考虑这事。
这下作用显现出来了,全镇144家厂子全关了,就这一家独苗在开工,全负荷生产了半年,挣的都是他们丢掉的客户啊。他心里打定主意,想办法把厂子再开起来,也弄上这么一套!
果然,没过几天镇里下通知了。投资700万开辟了一处新的石材产业园,将大切机总数控制在322台。要求有10台大切机以上的企业才有入园资质,同时以宝田石业为模范,购置环保设备。
▲入园通告
李老板看到这个消息后脑子活络起来,心中暗喜,这盘棋能走活了!
他的厂子只有6台大切锯机,不够入园资格,于是抢在拆迁之前,联络了其他2家企业,组成了一家拥有11台机器的股份制公司,配置了环保设备,成为首家进驻园区的企业。
现在他的厂子再度开动起来,李老板也忙着招待各地来的客户,客户们见他的厂房够大,又是在政府划定的产业园,环保配套设施齐全,心里觉得这是家能做长久的企业,于是,李老板的石材厂比先前的订单更多了。